那是永远无法忘怀的刹那瞬间。

  一个大弯转向,爸爸提前将车速降低了大半,为的便是确保安全。

  转弯是有视野盲区的,转的弯度越是明显,那盲区的方位就越大,刚一转弯,一个猝不及防无法预料的庞大身影冲出到面前。

  比小型货车要大一些,车型有些老旧,是有些年代的中型货车,它的车箱装满了货物,肉眼可见非常多的那种,一眼就能确认是超载了。

  还在车内嬉笑打闹和母亲玩闹的我,丝毫没意识到大难临头的危机,甚至还不小心扯到了正在开车的爸爸的衣袖。

  实际那点小动作并未影响到开车的父亲,对于一位老司机和一个小孩子的力气,想要弄出多大的影响不太现实。

  我当时只感到了一阵急刹带来的飞出去的感觉,由于在后座没有好好系安全带,是真的要飞出去撞上车的挡风玻璃。

  面对危机,母亲的本能让她感到了害怕,可见到我那被甩出去的身影,双手压过了本能,率先将我给揽住压在怀中,紧闭双眼,用后背挡住了我所能看到的所有视线。

  再然后便没有了……

  当我醒来已是在喧嚣吵闹的环境里,身边是车的残骸,脸上蘸满冰冷暗沉的血液,滴答滴答的从发丝落下,粘在睫毛、落在鼻尖。

  陈铭回过神,猛地大口喘气,心脏扑通扑通的加速跳动。

  坐在床上,佝偻着身子,双手放到脖颈的后边,渐渐蜷缩着,那是母亲最后竭力在护住的他的位置。

  陈铭不敢继续回忆下去,过去十多年了,那仍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。

  情绪早已随着回忆激昂愤慨,微微颤抖的四肢,内心难以平静。

  换成只有十几岁的陈铭,此刻什么也做不到了,但、现在是二十多岁了,时间是很神奇的东西,它抹消抚平不了疤痕,却是换了种方式让你平静面对。

  蜷缩了好一会,陈铭面无表情的起身,去干着日复一日给自己每个时间段安排好的事情,像是再无感情的机器人,重复设定好的日程。

  所有的异常都在浴室花洒落下温热的水流时,戛然而止。

  陈铭捧着那温水,轻轻拍在了脸上,算是短暂的从那噩梦里抽离出来,对此、他早已习惯,习惯默默的忍受下来。

  明天还需要早起,虽说公司距离家很近,但仍需要花上八九分钟的时间走过去,睡过头的话可就不妙了。

  裹着浴巾,肩上放着睡衣,径直地回到房内。

  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需要做完,公司并不提倡加班,但工作量却是算上了加班的时间。

  换成是其他人,或许早就不干了,不过、于陈铭而言那还好,手头上有事干,总比无事胡思乱想要好上很多。

  ——

  夜晚很快就会过去、再多的事总有忙完的时候。

  拖着昏昏欲睡的脑袋,陈铭直直的躺在床上,随意将被子盖在身上,很快就进入了梦乡。

  梦里似乎在延续那未曾回忆完的记忆。

  陈铭露出习以为常的表情,任由梦境变化发展。

  爸爸第一时间踩下了刹车,本就车速不快的车,可以说一踩便让车稳稳地停了下来,唯独危险来源的中型货车,它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。

  货车上的司机已经在疯狂踩刹车了,可惜像货车这种,启动速度就需要加速才能动起来,到了紧急刹车同样需要有缓冲的距离。

  而现实是压根没多少距离让货车彻底停下来,爸爸第一时间也是用身躯压在妻子儿子身上,下意识地动作便做了出来。

  悲剧酿成,他们的车被撞得稀烂,半个车身镶嵌在右边铁护栏上,护栏也是变形得不像样。

  车内安全气囊没有失效,可那并不能完全保住车内人的安全,它绝大概率是能保住人性命的,遗憾的是夫妻俩偏偏碰到了最糟糕的概率,车身碎裂的铁片纷纷割到了他俩的大动脉,血流不止。

  怀中被保护得很好的陈铭,也因为巨大冲击力,脑子昏昏沉沉的。

  硬撑着意识,临近死亡的夫妻,像对苦命鸳鸯互相对视。

  接近死亡反倒让他们显得平静,只是那满怀遗憾愧疚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们的儿子。

  他俩从相知相爱再到步入婚姻的殿堂,品尝过贫穷、经历过困苦,曾一起拼搏、曾一起奋斗,他俩互相喜欢的情愫在柴米油盐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里走向了相爱。

  母亲深情的看着她的丈夫,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将他记住。

  父亲一样如此看着他的妻子,无言的看着,伸出带着血渍的手轻轻抚摸着那秀发,最后伸向了他的孩子。

  他的一生并没有太多遗憾,虽然意外来得如此仓促。

  他俩走后,阿铭该怎么办?

  陈铭脑子昏昏沉沉的,双眸也看不太清东西,依稀能感受到曾经温柔的大手在抚摸着他的脑袋儿。

  下意识的蹭了蹭,掌心的温度似乎在渐渐变冷。

  母亲同样爱怜着她的孩子,也想到了丈夫所想到的,最后她决定将最后的话语留给她的孩子,阿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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